人嘛,剛進入職場,尤其做的又是自己嚮往的工作的時候總是特別起勁,總是想多做一些、爭取多一點機會,希望被看見,這樣就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實現踏入這個工作圈時的夢想。

  K也是這樣。
開始取得聯絡工作之後,他想給作者一個好印象,至少第一次講電話得要言之有物才行。於是他把X的稿子再拿出來翻了一次,又上網稍微查了一下這個筆名的資料,發現原來X在同人場裡也寫了兩三年的小說,同人原創都有,因為都是冷門題材所以從沒大紅大紫,但也有了自己的小小支持群。


  K對自己「這作者不是沒有寫作經驗」的猜想被證實了感到很高興也得意,他想自己大概終於培養起了一點編輯的眼光,當然當他把這件事跟M老大說的時候狠狠的被吐槽,不過也沒關係。

  話說自從那天之後他和M魔王就經常能在滷味店碰面,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老大也愛吃這家的滷味。所以現在有時候他加班要去買晚餐也會敲敲魔王的地獄大門問問裡面的M要不要一起帶些什麼。

  M教了他一些與作者溝通的小技巧告訴他要怎麼說話、哪些該注意,也指導了他該如何寫要給作者的修改大綱。

  不過在踏上「帶作者」這任務主線的第一站之前,K還有一個解到一半的任務要進行。

  在他埋首報告的時候,內線電話響起,K接起來才發現是樓上的一個美編。是說他以前跟美編都不熟的怎麼現在一個個電話接不完?

  但更讓他意外的是對方電話打來劈頭就跟他要畫者名單。

  「啥?什麼名單?」K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U老大說你要給我們幾個聯絡的畫者名單啊?」美編很理所當然的說。

  「我?」

  「不是說你要推薦畫者?」

  K想想才記起來J女王似乎跟他提過,「喔,有,我是有幾個認識的畫者,等等我把他們的網址給你。」

  K邊說邊打開MSN,把自己幾個死黨畫者的網址貼了上去。「有想要問哪個再跟我說喔。」

  接著又客套兩句,美編就掛了電話。

  「在找新畫者嗎?」在後面聽到對話的Y前輩椅子嚕過來問。這位二校前輩自K脫離試用期可以獨立一校的時候在工作上就比較少接觸,不過因為那三個月患難與共建立的堅定情誼加上地理位置方便,還滿常跟K聊天的。

  而且風趣幽默人又大剌剌的他四處都很吃得開,簡直就是公司的八卦情報站,不少八卦K都是從Y那聽來的。

  「嗯,對啊。有認識幾個畫者想說可以介紹一下。」

  「所以公司封面終於要轉形了嗎?」Y作勢一抹辛酸淚,「老是看寫實美漫畫風我都快哭惹啊。」

  「美漫哪裡不好了說啊。」旁邊G的聲音從隔板後傳來,Y立刻閉嘴。

  隔了兩秒,他又壓低聲音湊到K耳邊,「不過這種事你自己注意一點,之前公司畫者集體不幹了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都還沒人知道。」

  K心中喀登一聲。「集體不幹?」

  Y翻了個白眼給他,「不然J幹麼那麼急著找新畫者?聽說就是上個禮拜,生病的生病、出去玩的出去玩、說有工作的推掉原本談好的案子,跑了大概近一半吧。U都已經甩手不想管了,雖然內幕不明,不過反正應該是總編爺那邊說了什麼。」

  K突然想到之前的一件事,猶豫一下,他說:「之前J提到總編爺好像有打算把畫者溝通的工作轉到編輯部?」

  Y訝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

  「J要我跟負責畫書展外牆的畫者聯絡,她說總編爺有這打算。」
K照實回答。

  Y露出個若有所思的表情,還裝模作樣的搓下巴。

  「這有意思,我去追這條線看看,有消息再跟你說。」

  看著Y說完之後轉頭就會去打電話,K本來想他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不過......算了,反正有八卦就聽聽嘍,搞不好根本沒什麼。

  如此想的K心安理得地會去做自己的工作,可他筆才拿起來沒一分鐘,女王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看一下畫者來的形象草圖。」

  K手忙腳亂點進Server,打開指定的資料夾,看到了三張形象設計的草圖。

  B跟他這個半路出家專學理論的不一樣,她高中就讀科班、素描油畫解剖學底子打的超紮實,畫出來的人物乾淨俐落畫面張力強,還帶了點肉感的寫實。

  這三張草圖有兩張完全是她的風格,非常吸引目光,K最喜歡人物主圖偏左,視線帶出整個花園景色的那張。除了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廣告之外,場景帶出來的震撼感也很棒。

  至於最後一張,明顯是他們那天討論之後B特意畫的一張比較符合他們公司原有風格形象的感覺,比較日漫少女溫柔系。

  K簡單說了他的感覺,電話那端的J聽了,表示也同意他的看法,她也比較喜歡第二張場景寬闊的感覺。「而且換新畫者就是希望能有不同以往的風格,第三張那個還是我們公司以前的感覺,沒辦法做出新氣象。」

  K對這番話大感同意。輕小說部份也有不少男性讀者,加入比較有張力的帥氣元素也可以多吸引男性讀者。

  「那麼你就這樣跟她說,問她大概什麼時候可以看草圖?」

  「草圖?」K一怔,「現在不就在看?」

  「這只是提案草圖吧?」J說:「是溝通風格感覺用的,她要給我們看的草圖是她打算怎麼呈現畫面效果和更細的背景裝飾等等,這樣我們才能做風格微調。」

  K邊聽邊看著B給的草圖.....可是他覺得,大概就是這樣了吧?B要怎麼畫和畫面該有的元素草圖上都有了啊?

  但J說的振振有詞,他想,也許是因為他看B的圖看久了,她也常拿草圖給他看,所以才會比較能理解B的作畫方式,和不熟悉的人合作就是這樣吧。

  於是掛了電話,他在線上敲了B,把要哪張草圖還有希望敲定看草圖的時間告訴B。

  果然,B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不是都給看草圖了還要什麼草圖?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可能是要再更細一點吧,就大概再把東西畫清楚一點之類的,老大說她想知道妳要怎麼表現跟要用什麼方法畫。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要比這草圖更細?我的草圖已經很清楚了吧?
更細的.....那要畫出來才知道吧?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大概是我們家都這樣做..........
我看妳的東西看習慣了是覺得還好,老大他們可能不行吧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也是.......
如果這樣的話我就大概上個簡單的色指定、線條勾清楚一點好了?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那就麻煩妳啦親愛的~~~~~~啥時可以給我喔~~~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我現在還在畫公司的人設
我們的2D美術又陣亡兩個我得補缺,這周五盡快給你吧。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OK沒問題,交給妳我放心。


  結束通話,K拿起電話跟J報告。

  但這回女王有些不滿。「不過就是勾個草圖而已,她不是都畫得差不多了嗎?為什麼要到禮拜五?」

  「......呃,因為她說她最近有點忙......」K戰戰兢兢。

  「忙?可是她接了我們公司的案子就應該配合我們的時間,周五才看草圖你知道這樣會有多趕嗎?周四看草圖有修改馬上跟他說,周五再看最後一次如果沒問題,她還可以用假日在家畫,周一就可以看部份了,這樣的時間安排你都不會嗎?」J大聲指責。

  「可是......」K覺得這話說不過去,為什麼人家就要犧牲假日在家趕稿還周一看彩圖部份?而且時間應該是雙方溝通為主吧?

  但他還沒反駁,J就先說了,「你知道現在我們的時間有多趕,況且形象圖這種東西會牽涉到很多東西,它不出來的話接下來都沒辦法動。」

  K一時無法反駁,公司的狀況他知道,但是他也知道B的工作很忙,一但要接人設案更是沒日沒夜。

  「不過她說這次草圖她會做個大概上色和描線,會比較花時間。」K硬著頭皮想盡量爭取。

  電話那端沉吟一下,最後終於鬆口。「好吧。那就下周五。」

  K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等到星期五,女王J卻滿臉黑氣地把他找進辦公室。

  「你不是說對方答應要給上色稿嗎?怎麼還是這麼草?」

  K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圖,看起來......很正常啊?

  B把線條整理過了,細節勾得更清楚,也大概分了顏色區塊,還稍微上了一點陰影,K覺得還比他想的畫得要細呢。

  「呃,這個就是色指定沒錯啊?」

  「可是圖還是很草,這樣哪看得出來什麼?」J說:「這樣的感覺跟我們想要的完全不同。」

  K傻眼。可是......「可是是我們決定要這張構圖的啊?」他看起來沒有問題,跟預想的一樣啊?

  J瞪著他,那個表情就像在說「真是不懂事的小菜鳥。」K頓時疑惑起來,到底是他的標準不對還是溝通出了問題?

  「......那.....要怎麼改?要重畫還是改顏色嗎?」

  「你不懂,這不是草圖的問題。」

  好吧他是真的不懂,所以只能用等待的眼神看著J。

  J瞪他一會,最後嘆氣揮手。「我再跟U討論一下再告訴你。」

  「......喔,好......」K只好先出去。

  坐在座位上做自己的工作時,他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邊沒有說清楚。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他,直到快下班,K才驚覺一整天J都沒有給自己回覆。

  連忙撥內線進去問,J才說她還沒跟美編頭討論,說明天再回覆。


  但隔天,K還是沒有收到回覆。

  他大著膽子直接找上女王大人問,得到「下午再告訴你」的答案。

  不過這一等又是一整天,直到快下班,女王才說:「我們還是希望要再粉嫩一點的顏色,你去跟對方說,另外,背景的部份要盡量細緻,否則上大牆會很不好看。如果可以的話,人物包含花園裡那幾個精靈都要再細一些。」

  總算得到肯定答覆,K想也沒想就敲了B告訴她消息。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粉嫩?是要多粉嫩?我畫面營造的不是凌晨前的感覺嗎,要怎麼粉嫩?
這跟背景不搭吧?


K仔細地看了圖,也覺得不太對勁。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老大們這麼說,可能怕顏色太暗不吸引人吧?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要不要去問清楚啊?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好吧,我會去問仔細。
不過也沒說要改背景啥的,如果可以先動就先動吧。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好,我知道了,我會先處理線稿,至少一周,你問到顏色再告訴我。
另外小精靈要多細?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清楚一點?
好吧這個我一起問。


  K立刻拿起內線電話想仔細問清楚,這種事最好不要拖。不過話筒中傳來嘟嘟聲,看來女王正在講電話。

  晚一點再問好了。

  剛這麼想,MSN上B又敲了他。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對了,街米在問,你是不是有把他的聯絡方式給你公司,他說你公司有人MAIL給他問畫稿的事情,說是你介紹的。


  K皺了下眉。
  美編已經去找他朋友了嗎?可是他怎麼不知道?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我有給網站,已經去找了嗎?
動作真快。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
他們直接聯絡了吧。
好啦沒事,街米只是怕說最近詐騙很多這樣問一下。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喔喔。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是說你下次要推薦人給你公司要先跟他們打聲招呼啦。
不然大家都怕被騙。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我是有跟他們說要找人先跟我講,但他們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道。

[B子]腦內坑挖不停、新稿來啦~ 說:
.........
總之,你還有推了誰晚上回去先跟大家說一聲吧。

[編輯K]薪資條和工作條一起謀殺我 說:
我知道~~



  結束通話,K看看時間,為今天搞不好可以提早下班高興了一下。

  現在他什麼都還沒發覺,還是那個天真單純的想要上進的小菜鳥。

  不過,人嘛,不被捅過不知道菊花也可以開。

  小菜鳥總是要狠狠吃土一次才會發現自己長大一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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